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的森林中，有一个中央炎黄国，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国。这个
国家的子民相信自己在宇宙的中心，同时牢牢记着他们最早的祖先是炎帝和黄帝，
所以叫自己为中央炎黄国。中央炎黄开国以来以尊卑立序治国： 天下之大，莫非王
土，所以中央炎黄国是皇帝的家天下。 

  天下有了归属，其余的就容易安排了：官为帝之家奴，必须听命于皇帝； 老百姓为
官员之子民，必须听命于父母官，是为忠； 家为男人之家，妻子必听命于丈夫，是
为贞；子女必听命于父母，是为孝；人与人之间，笃信有恩必报、济贫救弱，是为
义。忠贞孝义是这个社会的纽躯，中央炎黄国就是倚仗着这几条极为简单的信条，
维持着社会的操作和平衡，就这样几千年的日子太太平平地过去了。 

  几千年来，炎黄的子民恪守忠贞孝义的教条和信念，到了至高无上，墨守成规， 固
步自封的境界。他们崇敬的英雄都是以终身的幸福，乃至生命来殉祭这些教条和信
念的传奇人物，例如： 

一个古壮士为报知遇之恩，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的悲歌，头也不
回地以必死的决心的为朋友之义去刺杀暴君，他悲壮的故事千百年来被诗人颂为
“其人久已没，千载有余情” ；

再如一个苦守寒窑十八载的女子盼夫君沙场回还，她对婚姻不移的感天动地的忠贞，
被编成了戏曲，炎黄人百看不厌； 

再如一个立了生死军令状的将军忠肝义胆，不顾自己的生死放走了曾有恩于自己的
敌人首脑，人们感召他的忠义，他的肖像被很多炎黄后人像神一样供奉着家里； 

再如二个前朝遗民，拒绝耻食新朝粟粮，逃隐于荒山，采集野菜，饿死于首阳山。
其骨气使得新朝皇帝深度钦佩，把二人厚葬在首阳山下。 

  这些炎黄人心中楷模的故事，都反映了忠贞孝义在中央炎黄国比国家、是非，真理
和幸福更为本质。作为一种至高无上的道德和做人准则，这些教条和信念远胜出法
律、道理、和 教育对人的约束。它不仅无师自通地深深地潜移默化在城镇炎黄子民
的骨髓里，而且以超文字，超语言的神秘方式，传播到偏僻乡村的目不识丁的农夫
的心深处。在这些严厉的准则下生活显然要比做一个法律下的良民累得多， 所以中
央炎黄国的子民将人生称为“做人”。 

  在这些沉重的道德和尊卑次序的压力下，炎黄人终身战战栗栗地在做人。死对于炎
黄国子民并不是最恐惧的事情，身败名裂和被同族蔑视才是万丈深渊。炎黄国子民
最彻心的感叹是“做人难啊！” 这些由心而发的感叹包含的不仅是对于终身如履薄冰
之艰难的惶恐， 还多少带着自己能够保持住自己清白为人的暗喜和自慰。直到现在
中央炎黄国的传统丧尽，变成中央黄炎国后，它的语言中仍然残留着当年这种做人
的痕迹。例如，一个黄炎人对某人不满意的时候，往往不像西方人那样，埋怨对方
不公平(THIS IS NOT FAIR)，而是：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你太不像话！” 
“你不讲理！” 
乃至 
“你不要脸！” 
这里代替对公平的责难而发的，显然是对对方违反做人规则的责难。也正因为如此
黄炎人感到委屈、吃亏的时候要求的往往不是赔款，而是道歉。 

  中央炎黄就在这个简单教条的僵硬规则下维持了它几千年的延续。在大部分时间和
条件下， 它造成的社会尚为平衡和和谐，虽然远远谈不上完美。但是因为它的规则
的死板和缺乏圆通，一旦受到冲击时，这些规则不能克服特殊的情形出现时，例如
灾荒，老百姓无法衍生， 或者老皇帝死亡，小皇帝接替，或者皇帝年幼，能力弱，
不能维持政体正常运行，这时候，中央炎黄国的天下就像蚂蚁大战一样发生大乱，其
时炎黄国就会饿殍遍野，血流成河， 直到一个足够强大的新君主能够控制住整个政
体为止，于是天下又重归大治。 

  中央炎黄就在这个大治、大乱、大治下用它自己的规则走着它缓慢，平和，几乎没
有发展的路。这里几乎没有科学、没有工业、没有民主、没有思想、全民全神贯注
地纠缠在尊卑序列的人的关系中。如果没有外来干扰的话，也许中央炎黄会一直那
样走下去，直到有一天整个人类走到人类命运的终点。 

  但是，大约一百年前，它的平静的梦终于被外来的干扰吵醒了，更确切的说是被外
来的洋炮打醒了，于是开始了我们下面要说的故事。